虎娃是一个普普通通生活在我们城市里17岁的小伙子，瘦高的个子，脑袋圆圆的，看起来很有股“虎气”，这也应许了父母的期盼。虎娃能写一手很好的字。在我所在城市的书法圈子里。是小名气的！

认识虎娃是在两年前的一次书画展览上，他被几个长者围在中间，在众人啧啧不休的赞扬声中当场“表演”。从围观人的嘴里得知,这就是虎娃的时候，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被人称之为“汉中未来的书法家”的小伙子。从他的姿势和眼神中我读到了一个青春少年的“早熟”和少有的幼稚来。他写的魏碑，10厘米见方的字，写的很工整，也颇见工夫。我们互相通报了姓名，随便聊了几句。从那以后,我们就算有一面之缘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对虎娃也多了几分了解。他小学没毕业就退学了，退学的主要目的就是写字，当书法家，并且拜汉中当地的两个著名老书法家为师。也许是悟性很好，或者肯下工夫，短短几年时间，他已经可以写出和老师一模一样的字来，有时侯也让众人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甚至有些店户的老板嫌请老书家写字价钱高，于是就请虎娃代笔，落个老师的名字，最后一顿饭局，或者几十块钱也就打发了。如此一来，一些书画店也挂上虎娃的大作，并在年龄栏写上17岁。听虎娃说这几年他获了很多的奖，他过两天去北京。听说他最近又和某某学画画了。某某是当地一个文化馆的，自幼喜欢到处糊涂乱抹，最后跟当地的一个清末秀才学了几天，成了一家画棺材店的小学徒，因为手脚灵活，加之人也老实厚道，于是很快就成了店老板，再到后来进了城，进了文化馆成了专职画家被国家养了起来，现在还是这个城市美术家协会的一个驻会干部，经常出没于当地各种展览的开幕式上。他的画当人面都是好，说他的画怎样怎样的高妙，又是具有石涛的风骨，又有八大山人的意境如此等等，背后里就说这家伙以前是给死人画像的，他根本不懂画。也许是自己太忙了吧。在以后的大半年时间里，几乎将虎娃淡忘了！

最近一次见虎娃是在一个书画店。我当时刚买纸路过，看到有人在里面写字，周围还有一伙人。我走进去一看是虎娃。他基本上和以前没有变化，还是那副表情，那样“黑”，那样“瘦”。他已经可以将老师教他的魏碑行书写得如火纯青。书画店老板不时地暗示我，嘴里喃喃地说到：“不错”、“未来的书法大家”，并悄悄地告诉我：虎娃春节前刚去了趟日本和北京，是代表中国少儿书法去和日本访问交流的,而且还得了沈鹏和欧阳中石的题字呢！他的10幅作品卖的钱，从北京回来的车费都够了！......“虎娃真实汉中书法的未来呀”......

我当时“嗯”了一声。

在我们这个城市谁是靠写字挣钱最多的？“还用说，墨疯子”，有一天在朋友聚会上不知谁说了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开始琢磨现在书法的消费问题，而且一个现象让人思考，真正的书法艺术家的生存境遇和一大批行走于“江湖”的书法从业人员相比，对艺术的追求大于对短期经济效益的追求，为了满足而且正视这样一帮子人在逐渐的无形之中糟践着书法的艺术的公众形象。

墨疯子原来是汉中某县的农民，因为能写两笔，加之生活所迫，便打起了进城卖字的算盘来，于是就在离汉中石门十三品陈列馆不到200米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卖起字来。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人生地不熟的，加之没有名气，生意很是冷清，于是干脆换了一个招牌，取名为“墨疯子书法”。没想到这一下还真管用，惹得一些过路人也要看个究竟，不为别的就为“墨疯子”的招牌。于是乎生意也一天天好了起来，惹得一些周围整天写字却只出不进的人，也眼红了起来。但眼红归眼红，一到过年的时候，找“疯子”写招牌写对联的络绎不绝，但眼红者却无人问津。最后，有人向墨疯子讨教这里面的诀窍，疯子曰：“我的字是在疯狂的程度下写出来的，你们怎么会疯呢？”有人好奇地问：你是真疯还是假疯？疯子无语。最后还是从一位请他写招牌的人那里得到了答案，疯子写得清楚,而且容易认，你们写得草了，而且太快了！原来疯子整天学的就是电脑打印出来的行书。

虎娃说“墨疯子”写的不是书法。

我每每看到虎娃，心里总是怪怪的，而且这种感觉让我改变了对当下书法人文精神的追问，而回到书法教育、艺术与科学的关系等问题上来。不是我们的书家没有人文意识，而是我们的书法教育从一开始已经走向了两个极端。一方面书法教育在一些地方被当成副课，甚至开脆不开设。一些从小爱好书法的朋友虽有兴趣却又得不到全面的发展（或者弃学专门从艺,或者荒废学业）；另一个方面，我国高等书法教育又在逐渐的发展壮大。前一段时间了解到“无锡一15岁少年弃学从画引争议”的事情，让社会都在思考书法教育，以及文化对艺术的作用来。书法教育工作者专业素质，书法教育近亲繁殖的现象值得思考和忧虑！当前我国的书法教育虽然取得了一些很好的成绩，但我们在大呼少儿书法教育从娃娃抓起的时候，可否将书法的社会功能，以及书法与社会发展，精神文明进步联系起来？让一些花季的少年朋友，书法的未来，多一些文化的历史使命感，少一些名利意识。

中国历来就有“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在书法界也有所表现。“人书俱老”论，记得一位朋友曾经戏谑的说道，你把字写好，落个90多岁或者5岁的年龄绝对入选。问为什么？他说这都是“超人”写的字，你说我们凡人怎么可以比能！是呀，虽然这话听起来别扭，但却是实话。在我们的书法圈，这种现象还少吗！虎娃可以将老师的字写得一模一样，只要一谈书法，必说老师，其余全然无知。我曾问及虎娃以后的打算时，虎娃不加思索地说自己想当一名书法家。那么我们可以反问一下我们的教育工作者、我们的园丁，我们自身的水平是不是已经到了可以让学生临摹当成至高无上的典范呢?我想我们也不会忘了“取法高，得其中，取法中，得其下”的道理吧。

对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花季少年虎娃来说，他已经将自己的一生的生活寄托在书法上，没有文化的滋养，没有相关人文知识的学习，会不会成为“书法家”我表示怀疑！“墨疯子”现象也让人想起当今的书法家的压力不仅仅是自身对传统的解读，更重要的是真正的书法家所捍卫的消费市场有多大的潜能。市场对书法与对书法艺术公平吗?书法家不是写好字就是书家了，书法是一门学问，一门涵盖历史、文学、哲学等诸多学科门类的艺术，他在我们今天的社会是普遍存在的且不容忽视的现象，是书法的悲，还是书法的幸。

不知若干年后的虎娃会不会成为今天的墨疯子，我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