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海棠花飘馨的三月,我走入天津的一所大学,在书法班的宿舍里我第一次与来自“巴山夜雨涨秋池”诗句里的朱玉华有一面之缘,他言不虚张说话轻悄悄的,透着文尔的气质,个子比我矮半头,瘦得像贫血的叶子,风一吹怕把他飘起来,伸出手来一握,细腻而有力。我们闲扯,他微笑着说我“好雄壮”,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他该加大点营养,就这样,这位比我大几岁兄长,给我印象很文气。
后来我们成了同学。
玉华是我的影子,有我在的地方,他必然在,图书馆、教室、寝室、打饭路上、操场长椅上、旧书市场、电影院……闲暇的日子我们总是在一起,别人说小哥俩似的。每次都是他主动约我,他的思想苦乐都喜欢一股脑地向我倾诉,我几乎被一种空前的信任感所包围。一次,他随手在我的本子上写了一行字,嗬!苍辣曲劲,流便遒古,好一笔不让时贤的硬书字,那线条里包裹着他刚挺俊的灵魂,真个笔飞去谲,出手老道,人不可貌相啊!到现在我还保存着他那张“无意于佳的硬书”。当时我调侃说:“等你红遍中国书坛,这张草稿我要以一百万的价格卖给你。”说完我们便笑,他依旧安稳、泰然,不露声色,有一份修炼中的纯真。
我们一起去古文化街,走得累了,逛得疲乏了,最后找到一个“世外桃源”,坐在鲜花堆积的花坛中间,尽情享受着花香的浸漫,玉华俯下身去很陶醉地亲吻鲜花,我又是笑他像一个痴情的女子一般,动作浪漫极致,他一脸惋惜的样子对我说,如果有像相拍下这美好的瞬间就好了,这是生命值得回味的一幕!那天突然下雨,我们一起躲进八号路一家酒肆喝啤酒,我咚咚几口便于工作痛饮一杯,而玉华却浅酌慢饮,我嫌他不豪爽。北方人有食生蒜的习惯,辣得过瘾而舒畅,玉华见凶猛地嗜辣,他也仿效着“豪放”了一次,一口吃下一瓣蒜,不过辣得他足足转了三个圈,眼里浸满泪花,当然我笑得前仰后合,看着他难受的滑稽模样,他开心地拍掌,他并不计较我的“落井下石”,他认真发誓今生再也不敢吃生蒜了,他说我的这一招真厉害,他学不来!
玉华喜欢借我的书报,端坐在他的“移步借光斋”(后来该屋由我居住使用,名用积羽斋)里默不作响地阅读,他每次还书,总是把我书的原来皱巴巴的书角儿校正得平展展的,大部分情况下还在书脊上用胶水粘合或贴上胶带,我发现他还书的时候总是双手捧给我,那种对书的崇敬、热爱、细致之情深深记在我脑海里。
玉华就是这么一位认认真真的人,懂得扬弃,知道自己的优势不偏执,所以他的小楷书至广大尽精微,如“泉溢灵水,木聚成林”(电视书赛评委会评语)写出了晋人散逸冲淡的悠悠古韵味,我觉得他的小楷书恰如他的性格,雅致高逸,流淌着古筝《春江花月夜》般的幽古气氛。
他的行草书洒脱中带一份刚猛,斩钉截铁的墨线游走,湍急无碍,苍拙郁勃,墨的飞白处更凸显他技法的纯粹。他习“大王”书、王铎书,从秀逸写到气势冲霄,都相当到位;他的隶书写得最雄厚质朴;他用功最多的是《石门颂》、《西狭颂》、《张迁碑》、《大开通》;他比较全面,依我看,他楷、行、隶均造诣非常。我常想,同样的一枝笑,握在书法家的手里,也断不会有神来之笔。
我们分别后,经常电话神聊,每次都就书坛的大事小情叙上一番,谈天说地,自有无尽的乐趣!最近,他把在央视与节目主持人、民乐演奏家的合影寄给我,说是与“美女”站到一块的感觉真好,我看见了玉华冰清明爽的坦城与率真。由是,我常常思索玉华有着诸多的佳绩,跟他的人性格、悟佳、心态、执着等因素有关。
他的成功应该缘于本真。
摘自《青少年书法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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